闭门造车

 

【一八】弄假成真(中)

*来个主动的齐铁嘴



正文:

仿佛是要弥补前几个月的刻意疏远,这段日子,张启山在办公室的时间明显变少了。

早起做完晨练,把新兵丢给张日山,张启山会赶到香堂和齐铁嘴一起用早餐。早餐结束后又回去办公。办公时间通常也不会很久,他还得返回香堂再与齐铁嘴一同吃午餐。午饭大多数时候是小满做,简单的几个小菜很合齐铁嘴胃口。张启山不太能吃辣,小满会特意做两道不辣的菜照顾他的胃。

用过午饭之后,除非有急事或者有会议,张启山一般不回军营。他会陪着齐铁嘴到处走走,去之前常去的地方,有一次甚至去了矿山。

“入口之前被我们炸了。那次下墓实在是惊险,折了不少人,连我们几个也差点回不来。”张启山看着被碎石堵住的入口,心下感慨。在他下过的墓当中,就数这个最凶险,陨铜的威力超出他的想象。如果最后没有齐铁嘴的帮助,他们或许永远也没法走出幻境。更不必说后来的白乔冒险,张家古楼穿越生死线。因为一次次的共担危险,他的感情才越来越深,越来越不可抑制。

齐铁嘴见张启山表情凝重,以为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,一时间没有插话。倒是张启山回过神来,问道:“怎么样,有没有想起些什么?”

齐铁嘴摇了摇头,抱歉地笑了笑,说:“想不起来。不过,听佛爷的描述,里面应该凶险万分。看这矿山的地势,也是大凶之兆啊。”

张启山听了这话笑不禁出声:“这话倒是和你之前说的一模一样。每次下墓,你总喊着大凶,不让我去,可每次到最后你都陪我下了。”

“可能是我比较信任佛爷,相信您护我周全。而且,我不是每次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?”

“嗯,无论怎样,我都会保护好你的。”


到了晚饭时间,往常张启山都会去酒楼点菜到齐府,今天,他有了其他主意。

“你今天……要来我家吃完饭吗?”张启山问。

“我听说我以前经常会去张府蹭饭吃,佛爷您从来没有介意过吗?”

“没有,怎么会。”

“还是佛爷大肚。”齐铁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自己听了都觉得难为情,原来我是都这样厚着脸皮去您家蹭饭的。”

“别这么说。你来我府中吃饭我很欢迎,我家下人也很喜欢你的。”

“这是真的吗,佛爷?您不是安慰我的?”齐铁嘴睁大了眼睛望着张启山。

张启山笑着说:“那是当然,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你今天去了就知道了,我府里的厨子做的莲藕炖猪蹄可是一绝。管家告诉我,今天早上刚到了新鲜莲藕和嫩猪蹄。”

“说得我都饿了。”齐铁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,只是听着他都该流口水了。

“那我们现在就走?”

“好呀。”


张启山今天特别高兴,这是自他和齐铁嘴产生隔阂以来第一次请人到府里。张家的下人们也很高兴,因为自家主子终于露出了不用一回家就闷在书房、脸色像打了冰霜。对他们来说,齐铁嘴是福星。只有面对齐铁嘴,张启山才会放松心情,甚至与人开玩笑。

但凡来在张府的客人,个个都得守规矩,但只有齐铁嘴不同。他可以瘫在卧室沙发上吃东西,可以不等主人来先行用餐,甚至进出密室都没有限制,因为机关就是他参与设计的。下人们对待齐铁嘴就像是第二个主人,管家每次见了他也都笑眯眯地拿出各式糕点和水果。

只可惜,不知道几个月前发生了什么,齐八爷不再出现在张府,张大佛爷也瞬间变回以前冷冰冰的模样,而且经常留在军营不回家。管家和下人们都猜佛爷是不是惹八爷生气了,但这“气”生得也太久了,就跟绝交了似的。这让某些私下打赌两人会在一起的仆人们失望不已。

不过今天可好了,齐八爷又来了。虽然听说失了忆,但对他们来说,齐八爷还是那个齐八爷,好吃的一样不落都得摆上。


 “你吃这么多小零食,待会儿晚饭怎么办?” 张启山刚处理完一个紧急文件,看到那人正坐在沙发上咬一块桃花酥。

齐铁嘴把剩下的塞进嘴里,拍了拍手,吞下之后才回答道:“你们家下人也太好客了,看,给我摆了一桌子好吃的。”

张启山看到茶几上一堆的糕点水果,不禁失笑。

“你好久没来了,管家他们想你,所以把你平时爱吃的都拿了出来。”

“咦,不是说我经常来张府吗?怎么是很久没来了?”

这话可把张启山问住了,但他又不能说出实情,只好撒了个谎:“因为前段时间军务繁忙,我时常住在军部不常回家,所以来得就少了。”

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齐铁嘴点点头,不疑有他。

张启山朝他招招手:“快来吧,你的莲藕炖猪蹄马上好了。”

“嗯。”齐铁嘴站起身,跟着张启山走下楼。

刚到餐厅,管家就端上了莲藕炖猪蹄。掀开盖子的时候,满屋子都是猪蹄的香味。齐铁嘴看着满满一盆,眼睛都发直了。不过他迟迟没有动筷,而是时不时瞄张启山一眼。

“怎么了?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?”

“菜没上齐,而且佛爷您都没动筷,我哪敢先动啊。”

“噗”张启山没忍住笑出声,齐铁嘴一脸莫名其妙。

“齐八爷也有矜持的时候啊?八爷在我家可是座上宾,都是你想吃就吃,想先动筷没人敢说三道四。”

齐铁嘴听后大为震惊,原来自己在张府这么有地位吗?不过看管家他们对自己的态度,确实很热情。

不知是猪蹄香味太诱人,还是张启山的话起了作用,齐铁嘴试探着把筷子伸进盆里。张启山见他还是带着犹豫干脆起身,夹了一块猪蹄放进他碗里。

“别客气啊,快趁热吃。还是你想先喝点汤?”说到这,张启山作势又要起身,齐铁嘴连忙把碗凑上前,自己开始舀起汤来。

张启山偷笑,失了忆的齐铁嘴真是越看越有意思。


一顿饭吃完,齐铁嘴已是肚皮圆滚滚。他瘫在沙发上,扶着吃撑的肚子,开始后悔起晚饭前吃了那么多的零嘴。

张启山把报纸放下,笑着说:“你这算贪吃的代价吗?”

齐铁嘴一声哀叹:“哎哟,佛爷您就别嘲笑我了。这管家给我准备的东西我又不能扫了他的兴,您家厨子的莲藕炖猪蹄也好吃,不知不觉地就吃了这么多了。”

“所以,得怪我咯?”

“那哪能啊?我还得感激佛爷带我来您家作客,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呢。”齐铁嘴卯了劲坐起身,“不过不得不说,您家厨子的手艺真没话说,比上次小满去那什么酒楼买的好吃多了,藕也脆了不少。”

“这是我专门从外地聘请来的厨子,当然比其他地方做得好吃。”

“不愧是佛爷,就是讲究。”齐铁嘴说着,还朝张启山竖了个大拇指,这让张启山有一瞬的恍惚,仿佛见到了以前的齐铁嘴。以前,这人也是这样夸他的。就算失忆,有些事可能还会存在脑海里吧。这样一想,张启山心里畅快了许多。


又闲聊了一阵,齐铁嘴提出了告辞。虽然很想像从前那样让人留宿,不过现下不太合时宜。

他让张副官开车,待齐铁嘴上车后,自己也钻进了后座。

“佛爷,您怎么也上车了啊?”

“我送送你啊。”

“这大晚上的,您还是早点歇息吧,张府离我那小香堂有段路呢,有张副官送我就行了。”

“没关系,我睡得晚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

张副官调转车头,车稳稳当当地往齐家香堂开去。


齐铁嘴去张府越来越勤,有时候不比张启山来请,他也会叫辆黄包车过去。张府的下人们最近个个喜上眉梢,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。连私下打赌的也重新萌芽。

张启山不再需要每天下午陪着齐铁嘴,反正回到家,人已经在屋里候着了。被分配工作的手下们也都松了口气,终于不用在加班加点完成额外工作了。

为了尽快见到心上人,张启山还是会把部分文件带回家处理。一个在书房办公,一个在卧室等候,这种默默陪伴的感觉,曾是他梦寐以求的。这种生活要是能一直继续下去就太好了,管他失不失忆,求爱成不成功,现在的齐铁嘴是属于自己的。

“啪”!张启山猛地合上文件,刚刚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实在可怕。这种有悖道德、乘人之危的事他不能做,不然事后败露,怕是会被记恨一辈子。

他放下了手中的笔,站到了窗口。窗外,齐铁嘴整合院子里的小兵聊天,指着人家的手心念念有词。估计是职业病犯了。

看着对方一说到老本行就眉飞色舞的样子,张启山不自觉放松了表情。无论如何,他现在只是做他该做的事,没有半分越矩,日后为自己的目的辩解也有正当说辞。如二月红所说,给自己一个机会,只要不越界,他们还是“好兄弟”。


“说不定你明年就能娶上媳妇儿啊。”

“真的吗?谢谢八爷指点!”

小兵得了齐铁嘴的卦,开开心心地同身边的人分享。齐铁嘴笑着看了一会儿,突然感到背后有人盯着似的。转头往回看,并没有人。只不过对面二楼书房的位置,窗帘正开着。

刚刚有人站在那里吗?齐铁嘴想了片刻,摇了摇头,是自己多虑了。


天渐渐热了。往年这个时候,二月红都会请九门众人来梨园看戏,喝冰镇酸梅汤。张启山有会议要开没能到场,托了齐铁嘴捎了口信和贺礼。

一台戏结束,二月红与来宾寒暄了几句就各自散了,只有齐铁嘴留了下来,并且被引到后台见面。

“都说二爷的后台不是外人能随意进出的,没想到我齐八能有此殊荣。”齐铁嘴喝着酸梅汤,说出的话也酸溜溜的。

二月红卸了妆换好衣服坐到桌旁,嗔怪地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跟我你还客气什么?故意的呢?”

齐铁嘴偷着笑,他就是觉得好玩。二月红继续调侃:“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假装的失忆,怎么性子还是和以前那样爱作怪。老五和老九不在你就耍到我头上来了?”

“哎哟,二爷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。我是真失忆了,可性子还是以前那样,怕是真改不回来了,您多担待着点。”齐铁嘴笑嘻嘻地道着歉,手里又捏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。

二月红看了他一眼,揶揄道:“是是是,八爷还是八爷,连贪吃都和以前一样。我说,你在张府吃的那些比我这梨园里好了不少把?怎么,这些糕点也吃得津津有味?”

“二爷,您可别取笑我了。张府的糕点再好吃,也没您府里的酸梅汤好喝呀。”说着,他把剩下的酸梅汤一口灌下,喝完还故意砸吧砸吧嘴,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。

二月红不跟笑了笑,不跟他贫。论嘴上功夫,谁能有奇门八算厉害?


酸梅汤喝了,糕点也吃了,二月红开始询问起对方的近况来。

“你最近有想起什么吗?”

“嗯……没多大进展。只不过有时候做梦会梦到一些模糊的景象,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记忆。”

“没关系,你再多出去走走,好好回忆回忆。有时候看的就是机缘巧合,没准你去了某个地方做了某件事被触发,一下子就能想起来了。”

“嗯,我也是这么想的。只不过还是有些着急,你们和佛爷都为我的事奔波,我却半点进展也没有。”齐铁嘴低着头有些沮丧的样子,他很努力想要回忆起来,但过去这么些日子,一直没能成功,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办得到。

二月红拍拍她的肩安慰道:“也别太心急,这种事要慢慢来,医生也说,别给自己太大压力,回忆起来只不过是迟早的事。而且你看家吃饭的本事都没忘,对齐家的营生也没什么大影响。”

齐铁嘴点点头,似乎是接受了这番安慰。不过,他还有一个问题压在心里很久,不知道该不该和二月红说。虽然知道二月红与自己亦兄亦友,对有些事情也比较有经验,但他还是觉得难以启齿。毕竟,他要说的事并不那么常见,而且万一会错意就太尴尬了。


在他纠结的时候,盘子里的核桃酥不知不觉就被吃完了。再伸手的时候,抓到的是一把空气。略有些尴尬地挠挠头,齐铁嘴决定先试探试探。

“二爷啊,佛爷平时对你怎么样?”

“挺好的呀,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”

“噢,也没有。就是觉得,佛爷身为九门之首,应该也很照顾底下几门吧。”齐铁嘴拿过一旁的茶杯和茶壶倒茶,装作不经意地问着。

“倒也不是。”二月红略带深意地看着他,“佛爷不是对谁都很照顾,有几门关系并不算太好。不过有几门走动比较频繁,自然关系就好。当然,要说关系最好的,你应该知道是谁啊。”

齐铁嘴被噎了一下,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。他把茶杯在桌子上放好,尴尬地笑了笑,说:“二爷,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佛爷当初为了救夫人,不惜花大半个身家去拍那鹿活草,他和您也是挚交了吧。”

“那你怎么不说他孤身一人去武馆救你的事?那件事可比去北平拍鹿活草早得多了。而且你要知道,佛爷来长沙第一个结交的朋友就是你,他能坐上九门之首并且得‘佛爷’这个称号,都是你的功劳。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何,不需要我来证明吧?”

二月红这番话令齐铁嘴一时语塞,这让他对心中的困扰更加迷惑。其实他也知道,张启山对自己很好,可正是因为太好了,让他有时候觉得不像是对待朋友那种“好”。具体他也说不上来,但从之前开始就隐隐感到有些不太对劲。张大佛爷身居要职公务繁忙,可每天都有时间陪自己到处找记忆。府里下人对自己也很恭敬,但不像在招待客人,反而像是主人。而且最近,张启山看着他的时间越来越长,吃东西的时候、聊天的时候,甚至是他在和别人说话,不下心瞥见张启山,那人的神情都太过温柔。

尽管齐铁嘴不记得以前的事,但从了解到的情况和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,他觉得张启山和自己,好像真的好过了头。寻常兄弟间会这样吗?他没见过张启山对其他人那样纵容,吴老狗解九作为自己的发小也没有对自己照顾如此体贴。所以齐铁嘴实在想不明白,他和张启山之间到底是不是真如对方所说的“好兄弟”。相处久了,他甚至怀疑这里面另有隐情。


二月红见人发了呆,敲了敲桌面出声提醒:“老八,你在想什么呢?”

“啊?二爷,我……”回过神的齐铁嘴有些不好意思,刚刚想事情太久了一时忘了边上还有人。不过既然对方也觉得张启山对自己和对别人有所不同,那他是不是可以大着胆子探一探。

“二爷,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,佛爷为何如此信任我,凡事都要与我商量,对我照顾有加。如果说是他当年刚来长沙时的恩情,那他还我的人情也够多了。而且据我所知,佛爷与二爷亦交情匪浅。难道说,是因为我年纪比较小,或者在九门之中属弱势,才得佛爷如此关照?”

二月红收起了表情,正色道:“老八,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了。你是不是察觉到,佛爷对你与众不同,格外关心,甚至超越寻常友谊?”

齐铁嘴抿着唇,犹豫地点了点头。

二月红继续道:“既然你已经发觉了,那我也不用拐弯抹角的。是,佛爷对你的感情不止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。”

虽然内心一直有疑虑,但得道证实还是令人相当震惊。齐铁嘴瞪大了眼睛,结结巴巴地问:“那,那我以前知道这件事吗?”

“你觉得呢?”

齐铁嘴低下了头没有说话,但心里已经默认。只凭这段时间的相处他都能感受得出来那股不同寻常的感情,失忆前的自己如若不是早已习惯,那一定早有察觉。

“你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。佛爷怎么想是佛爷的事,他只是凭本能地想要对你好。如果你接受不了又不好意思说,我可以委婉地和佛爷提一提。”

“不,也不是。”齐铁嘴连忙否认,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,于是他解释道,“我只不过有些惊讶罢了。毕竟男子对男子的感情,不是特别常见吧。如若被大众所知,会成为众矢之的吗?况且,佛爷身为长沙布防官,肩上担着百姓,稍有差池会背负骂名吧。”

“那我问你,你信任佛爷吗?”

齐铁嘴不解这话的用意,但还是点点头。

“那就好。感情这种事是不受控制的,不然佛爷也不会明知与世俗相对也要遵从内心。我想,以佛爷的秉性,假如真与男子在一起被人发现,他也会告诉世人,感情如何与他作为布防官的责任和能力无关,他只是选择了一个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。所以老八,无论你的选择如何,接受与否,佛爷对你始终如一。”

齐铁嘴思考了很久,心里有了主意。

“谢谢二爷,我想我明白该怎么做了。”

“明白就好。记得,要遵从内心。”

“嗯。”


傍晚的时候,张府派车来梨园接齐铁嘴用晚餐。一路上,齐铁嘴都在想今天下午与二月红的谈话,想着这段日子张启山的殷勤表现还有专注地神情。一旦被人点破,他就觉得处处都是那人的温情。如果很早前他就知道张启山的心思,那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呢?或者说,张启山有没有表露过心迹,有的话,自己会如何回答?这些,齐铁嘴都不知道。但他可以感觉到,自己并不讨厌张启山的示好。

齐铁嘴有些怀疑自己和张启山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。难道说,他们已经互通了心意?这个想法着实吓了他一大跳,脸颊骤然发热。不过细细想来,从下人们的反应来看,自己在张府出入也有一段时间,而且还有专门的客房。再联系二月红等人从一开始就暗指佛爷对自己的非同寻常,那么这个猜测也并非捕风捉影。

可那又该如何解释佛爷受人调侃却坚称两人关系只是“好兄弟”呢?是没有表露心迹,还是佛爷为了自己考虑,不让自己被这样的关系吓着?这倒也解释得通。不过这事还是难以定论,除了佛爷,谁都不能真正了解。要不,去问问?可是又觉得难为情。不问,这件事会一直成为心中郁结。

齐铁嘴陷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当中,表情又是羞涩又是烦闷。前方开车的张副官从后视镜内观察了好久,也不知道这位爷因为什么事而烦恼。不过再烦恼,见了佛爷之后就好了。现在的齐八爷特别容易哄,他们家佛爷也乐得哄人。


到了张府,刚要进门,张启山就跟在后头出现了。也是赶巧,两人一齐进了餐厅。

齐铁嘴下午吃了不少糕点,这下晚饭也没能吃多少,害得张启山以为是生病了,询问了好几遍。看这紧张的架势,齐铁嘴觉得心里有点暖。

照例坐在主卧沙发上休息,齐铁嘴先给张启山描述了一遍今天梨园的戏有多么精彩,而后,两人各自坐在沙发的一边,一个啃着苹果,一个看起了报纸。

苹果很甜,但齐铁嘴的心思完全不在吃的上面。他内心挣扎地厉害,不问出一个结果来怕是夜难眠。

正想着该如何开口,张启山像是感应到气氛的不对劲,抖了抖报纸,开口问道:“老八,你今天是怎么回事?来了之后情绪好像不是很高,吃得也少。是今天在梨园受了什么气吗?又和五爷斗嘴了?”

“我才没功夫和那老狗吵架呢,戏一结束他就走了。他家来人说家里一条母狗快生了,他要马上回去接生。”

“那解九呢?你说上次打麻将他耍赖不给钱。”

“佛爷你不说还好,一说我就生气!”齐铁嘴蹭得坐了起来,“那个解九非说我出千,可我只不过掐了掐手指,他一口咬定不是凭实力和运气的都算作弊。他一定是嫉妒我那天上天眷顾,赢得多!”

张启山笑着摇摇头,这个齐铁嘴啊,还是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。就算失忆,性子还是和以前那般招人喜欢。

安静了一会儿,张启山觉得奇怪,那人怎么不说了。一转头,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看。

“嗯?怎么了?”

“其实……我,我有话想要对佛爷说。”齐铁嘴垂着眼不敢看张启山。

张启山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情,他放下报纸,转过身来面对齐铁嘴,关切地问道:“什么事?你说。”

“我……”齐铁嘴一开口就犹豫了,但看着对方担忧的眼神,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,“我其实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开口。那什么,佛爷你一直都对我这么照顾吗?”

“我们朋友这么多年,照顾你是应该的。”

“那……你对二爷他们和对我是不是有点不一样?”

此话一出,张启山心里隐隐觉得不安。是不是自己平时表现地太露骨,让人发现了什么。还是说,对方已经记起什么来了?

“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?”他有些紧张地问道。如果真的记起什么来,那他这些天趁虚而入的行为会不会令对方产生反感?张启山想到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就一阵后背发凉。

“不不不,我还没回忆起来。”齐铁嘴连忙摆手否认,这让张启山松了口气,但后面的话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,“只是,那个……我今天和二爷聊了一会儿。”

“你们聊了什么?”张启山有些心虚。

齐铁嘴抬头看了张启山几眼,又低下头去,声音也放低了:“我们聊了佛爷的事。因为我觉得佛爷对待每个人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,对我特别地关照,所以我想问问二爷到底佛爷是怎么看待我的。然后二爷就说了一些,嗯……”

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,毕竟要说人家喜欢自己这种事比自己向别人表白更为羞耻,弄不好还会被认作自作多情。虽然二爷很肯定佛爷对自己有情意,但没有得到当事人的证实,他还是不能百分之百肯定。

房间里安静得可怕,齐铁嘴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张启山一直没有答复,他感到奇怪,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逼问。


张启山万万没想到就算齐铁嘴失忆了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,看来自己是真的太过随心所欲,他以为自己能藏的很好,却没想到还是太看低了自己对齐铁嘴的情意。可是他有什么办法,喜欢的人在自己身边,会不自觉地想要讨好,想要给他一切他想要的。他从没想过得到回应,只是看着就很满足了。毕竟这样的时光能有多久呢?等记忆全部回来,他不得不回到原来的位置,也许比原来更差。

该来的还是要来的,大不了第二次被拒绝,能偷得这一次,他已经很满足了。

张启山叹了口气,缓缓开口:“你说得没错,我对你是与旁人不同。二爷大概也是和你这么说的吧。”

齐铁嘴点点头,张启山继续说道:“几年前,我从武藤武馆把你救下来后,我就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不只是兄弟情。”

“什么早?!”齐铁嘴惊讶地拔高了声音,又迅速捂住了嘴。

张启山点了点头:“嗯。我很害怕,怕你受不了折磨,于是来不及调遣手下,一个人就跑去救你。你浑身是伤躺在我怀里的时候,我暗自发誓一定要保护好你。可是这一次,你还是受伤了,失去了所有的记忆,所以我很自责。”

“佛爷您不用自责的,这是意外。而且,这段日子你对我也很照顾,我很感激。”直面如此露骨的表白,齐铁嘴还是感到有些难为情,不过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。

“你可以装作不知道的,我对你好是我一厢情愿,你如果觉得困扰,大可直接告知,我一定不再纠缠。”张启山内心酸涩,美好的相处时光就要结束了。如果可以,他想陪对方一直到记忆恢复。可是现在看来,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。

“我没有……”

“嗯?”

齐铁嘴低着头,声音也小,导致张启山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。接着,齐铁嘴突然抬起头,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:“我说我没有。我没有觉得困扰,我只是有些心疼佛爷。”

“心疼?”这回轮到张启山不明所以了。

“因为这么多年,佛爷都默默关照着我。这段时间相处,我能察觉到佛爷的心意,那在此之前的我一定早就了解。可偏偏我却失忆了,对我来说佛爷是陌生人,一切都要从头开始。这对佛爷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吗?”

张启山勾了勾嘴角,苦笑道:“并不会,因为你以前就算知道也……算了,还是不说了。”

“为什么不说?明明佛爷喜欢了这么久,我现在很能明白您的心情。况且,我也不觉得讨厌……”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,但张启山却听得一清二楚。

“你说什么?再说一遍!”

“我说,我不觉得讨厌。以前的我应该也不会吧,失了忆不代表失了智,对待事物的感受是不会变得。”

张启山激动地想要落泪,他做梦都想听到这句话。可事实残忍地提醒他,失忆前和失忆后的齐铁嘴对他的表白完全不是一个态度。只不过,现在听到这句话已经足以让她心情雀跃。

齐铁嘴没有注意到张启山的变化,他接着说:“佛爷你老实告诉我,我们以前,真的只是好兄弟那么简单吗?”

“怎么这么问?”

“因为我觉得,既然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,那我们是不是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?”齐铁嘴咬着唇,要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难为情。但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,自己与张启山的关系不一般。

我也想有进一步发展啊,可是你没给我机会。张启山很想这么说,但他却说不出口。对方带来的惊喜令他完全无法从残酷的现实中自拔。

就在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时候,齐铁嘴凑了过来,轻轻拉住了自己的手。

“佛爷,我知道,我的失忆令您感到痛苦。佛爷是害怕我一时不能接受这种感情,对吗?可是这对佛爷来说不公平,只有您一个人记得,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,以朋友相称。这样对您是不是太残忍?”

张启山瞪大了眼睛,愣在原地。他这是,被误认为恋人了吗?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错误的,他应该说出真相。可手心传来的温度令他无法动弹。喜欢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回应,他是不是可以自私一次,就当做是这么多年来单恋的回报?

齐铁嘴见张启山没有说话,以为他还因为自己有所顾虑。他捏紧了张启山的手,说道:“佛爷,我都明白。您看现在,我们都说开了,您以后不用再自己承担了,我会很快记起来的,好不好?”

张启山为难了片刻,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头。他现在完全无法思考,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。对方说什么,他都觉得是对的。本该如此。

他看着齐铁嘴慢慢靠近了他,脸颊带着红晕,但眼神温柔又坚定。在即将触碰前,对方停了下来,鼻尖和鼻尖近乎相碰,呼吸都萦绕在彼此之间。

齐铁嘴用眼神询问,张启山默许。

接着,一个温暖又柔软的物体碰上了唇瓣。


TBC


*再来说两句:

这篇八爷很主动哦,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(x

下章就可以开车了!但是得等多几天,作者又要去上海鬼混了,回来再继续写(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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